深夜里，镇上的火盆早就被熄灭了，但是透过窗户还是可以看见无数摇曳的火把散发着阴森的气息，点点火光上下浮动着，向这座庄园靠近，不整齐的脚步声正在包围这栋建筑。
“他们来了。”被桑德森用绳子捆了手的我简短地宣布。
我和桑德森爵士、尤拉伯爵以及身边几位士兵匆匆来到大厅，此时皮尔茨将军、士官柯林已经在那里坐立不安了。
“尤拉，来的正好。”皮尔茨神经质地四处踱步，踩出令人心烦的节奏。虽然将军看起来身经百战，但这次明显沉不住气了。“没想到那些恶魔这么快就追到了……怎么办？”
“你们都是疯子。”我一边说着，一边喘气，“既然还有恶魔在追你们，你们也敢到镇上来？”
皮尔茨没有理我。
“就算你们逃得了，全镇人都难逃一死。这就是我们帝国士兵的正义吗？”我差点笑出声。
“闭嘴，你要是再说话，现在就宰了你。”尤拉用剑鞘狠狠地戳了戳我的肚子，对于胃正痛着的我来说，这和用刃捅肚子的效果差不多。
“看来马克他们已经……”将军不敢说出那个词。
“马克多半已经死了。要不然恶魔不可能找到这里来。”尤拉补充到。
我大概明白了，追逐着我的亲卫队应该是分了一支大部队向其他方向逃窜，吸引恶魔的注意，而尤拉和皮尔茨则只带了几个人潜伏到镇上，想得到些关于我和薇薇安的行踪消息。
“……尤拉，要不然你马上带上薇薇安和圣剑快跑，我们留下断后。”将军提议道。
“你们撑得了多久？”
“撑不了多久，不过我终于可以试一试我的绝技了。过去你一直不相信我的。”将军绝望地笑笑，尤拉则惊恐地看着他。
“没用的，阿尔道芬虽然死了……”尤拉盯了盯我，“阿尔道芬虽然死了，但那他儿子图卢洛比他弱不了多少，你这是在送死啊!”
“那还能怎么办!”皮尔茨把手里的斧头一扔，情绪很激动，“皇帝都死了!被玛洛塔里昂一剑刺了个透心凉!难道你没看见吗!”
“尤拉，如果你还是帝国的封臣，你还希望有朝一日阿洛斯的这些魑魅魍魉能滚出赫顿玛尔的话，听我的，带上公主快走。”他声音缓和了许多。
“那你们不是死定了吗……”
“想要不出现牺牲，那是不可能的。”他拍拍两个战士的肩，他们立刻拔剑出鞘，脸上闪着泪光，“拉纳已经是一个好榜样了……可惜他本不该死。”
“残余的荣誉海军现在应该已经在赛萨湾了。这家伙耽误了我们不少时间。”皮尔茨捡起战斧，狠了我一眼，“熊狮岛的舰队应该都来了，你们到了之后，还是按计划，逃到尤兰德斯去，欧列厄尔总督会帮你们购置一支雇佣军，然后再走一步看一步。如果米露恩想通了，肯帮你们，那再好不过。”
“天哪。愿泰坦宽恕我们两人的罪行。现在我才明白，和恶魔谈判就是自寻死路。”
将军交代后事的口吻让尤拉流下两滴泪水。她不愧是一位辅佐老皇帝十年的能干女人，没有再说什么，转身上楼，而几个男人，则打开了大厅的大门。
桑德森爵士留了下来，我本想跟着尤拉一起逃走，但他却狠狠抓住我。
“黎曼先生，你哪也别想去。”
“我只是想上个厕所……”
没办法，我自认倒霉，和他们站在了一起，这时，皮尔茨转身割开了我手上的绳子。
“我很讨厌你。”他面对着靠近的火光，很直白地对我说，“但你至少还是一个人类。我虽然认为你是我见过最无耻下流的贱民，但我还是不得不和你并肩作战。”
“是啊，恶魔不会因为我是个无耻之徒就放了我，对吧。”我摊摊手，示意一位老兵拿把剑给我。
“我期待你能创造奇迹，就像你干掉阿尔道芬那样。”将军揉了揉自己的黑发，走了出去。
桑德森惊恐地看向我，看来他并不相信将军的话。
庭院里，穿透雾气来到庄园的，不止有恶魔。随着火光靠近，我才看到无数阴沉着脸的镇民，被石妖们要挟着，步履蹒跚地走过来。他们身后，则有更多丑陋的矮劣魔和食人魔，手持长棘和阿洛斯战刃，兵不血刃攻克了迪南德。
不知道那个可爱的爱兰在不在其中。我居然有点为她感到担心。
算上两位薇薇安卧室门口的侍卫、我、桑德森、皮尔茨、柯林士官、两名关押我的狱卒和传令兵，我们总共九人。走出房子后，桑德森谨慎地关上了大门，这至少还能给尤拉和薇薇安争取关键的几秒钟时间。
村民们被押解到离我们不远的空地上，跪了下来，其中怕是就有莫德和爱兰等人，但是太远看不清。恶魔们开始恐怖的战吼，随即一位骑着枯马，浑身一股黑气萦绕的不死骑士冲出阵来，将一串用藤条拴着的头颅扔到我们面前。
一阵血腥味和腐臭扑面而来。我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，他们都是我自南郡北上时的伙伴，还有许多不熟悉的，顾及是尤拉他们的人。
“马克……”一位士兵颤抖着说。
“马克果然死了。”众人惊恐之时，皮尔茨淡淡地说，“节哀顺变。”
我发现，那个来着赖布斯康威省，被响马射伤的年轻人缪勒，也在这之中。
想不到那天晚上的道别居然不是永别。
“他们人呢？”
一个枯萎的男声在敌阵中嘶吼到，用的是帝国语。闻声，劣魔们立刻退散开，一个与阿尔道芬相差无几，但是看上去要年轻些的艾格蒙特高等恶魔骑着枯马走了出来，背后跟着一打不死骑士。
他们身下的所谓枯马，千万年前曾是在阿洛斯与尤兰德斯交界处——盲肠湾生活的神奇生物，独角兽。直到古老的恶魔们将他们杀死，黑化，制成活尸，才变成了今天这幅血肉外溢的恶心模样。
“皮尔茨，最近过得怎样？”见到我们后，这位身着黑曜石铠甲的恶魔开始发笑，露出狰狞的血口，“你看起来很累。”
“别贫了，图卢洛，你父亲已经**掉了，你也离死不远了。”皮尔茨闭上眼，将战斧横执。
“那还真是谢谢。那老家伙终于死了，我等着要做元帅都等不及了。”他说到这里，挥了挥手，恶魔士兵们立刻将刀剑架到镇民们的脖子上，女人和孩子们开始大哭，男人们却咬紧了牙。
“薇薇安、圣剑、列王室的钥匙，通通交出来。要不然在场的人类都死定了。”
“没门。我知道你们的手段。”皮尔茨不为所动。
“哪怕我杀了他们？”
“请便。”
图卢洛的笑容凝固了，他挥了挥手，所有俘虏的人头同时掉到地上。
皮尔茨这里绝对是做的正确判断。只要稍有智慧的人都明白，被恶魔活捉和被杀死根本没有区别，在被当做人质的那一刻，这些镇民已经死定了。想寄希望于让他们遵守某项承诺，完全就是痴人说梦。
看来，今天只有在此决一死战了。我握稳了自己的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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